顾史说

夫闻第千年以来，九土临有尧舜之芳躅、六飞之从骑，故土蒙罹黄河之决水、胡马之铁蹄。其尽万般而一族，历千患而同域，素不闻远洋之异肤，雅不识坤與之洲陆。故自鸦片之耻端，轮甲子而故步；更戊戌之新政，觉秦制而烂柯。时神州之义旗纷举而不能改其索，街巷之火光交错而不能除其弊；修齐治平难以中兴，我戕自缢寻以当道。盖非革命之循史，必有新义，又何救亡之乏术哉？

志士留洋，而有群治之说；仁人考世，而有利民之辞。斯固新思想之基也。硗土难滋壮苗之长，淮北毋育甘橘之质。其不兴也，盖兆民积腐之德犹在，空谈傲想者仍存，道离其际，器遐其行，所以上作而下不应，旌挥而人不取。又有民智幽囚，民力贫弱，民德涣寡；又有洪杨流毒，义和武甲，列强枪炮。邻里坊间，靡不耕其田以强补其计，奚从国家之事也？市亭村户，靡不素其位而惮畏其权，爰求进取之心也？故阙产力之丰足，新政危而欲坠；匮共情之更张，上下分而脱节。是所以近代中国之倾颓而绝回天也。

究古中国也，则文质自轮，无外邦之扰。质者，力强而务器也；文者，德明而务道也。故虽质胜文而犹有转文之势，盖修息之用文也。洎文成而逆新邻之质，其休亦不延亘。若者往复数千年而弗扰，惟近代以来，洋蛮挟大清之喉，不谋政而谋益，不求主而求殖，始破周环焉，破文化之袭焉，破华族之种焉。又焚攘万园之林，罪滔恶重，而时无以策而忍辱，岂不痛哉！尚庸民扬迎圣之旗以苟且，以为一朝之易、倡乱之时而已，非敢慷慨激义；而所谓慷慨激义者，不过刀戟兵戈相见与黜儒暌祖相觑者，非明纲领正义，亦不足排洋复兴。惟武昌、上海、瑞金、延安之义起，规度瞻全之革伊始，然后骎骎焉有扶厦之势，歆矣。

横暴混浊之政体既碎，盛马列之风而偃草，虽十余年风雨相和而有建设之齐心，尚幽慝匿矣，奸徒存矣。内乱不止，及未年而华北告急，金鸡不语；至丑岁而赤县鸣警，九州同忾。呜呼哀哉！南党之颠轻重缓急。呜呼痛哉！社会之丧运筹标向。仇恨之罅相蔓，侵隳屠杀之事弥裂我国民之目眦。所以能抵金银钢铁之机者，蒸民共同胞之情，激于义而同仇钟心也。

呜呼！难矣。戎马百岁，破万釜而易柔媚之日月；绮年奋志，除饕餮而封狼姑之景山；黎元聚矢，蹈洪涛而斩虐暴之狼豺；黄帝垂勋，开芳泰而勒燕然之功石。

风雨攸除，而非绝敌患。辟安世而开太平，初诞有三八之淫；临千禧而冀富强，南洋有银河之耻。故帝国主义何时不凝其虎眈，何处不乱我邦国？突厥疆封之扰、颜色革命之乱、港台贰心之植、育人教材之渗，愈甚矣哉！其亡我之心昭昭，又奚闻战争之稽止？岂硬力升而可御邪？岂数人攻而可旋邪？矧舆论有挑局之火，四野有蔽聪之铎。而国民何可不慎思焉，慎独焉，以标统一之战线，以筑同心之防事。内乱兴则招敌虏之哂，人民愚而致优势之颓，斯近代之史鉴、万古之训传。嗟乎！厚被针芒之眼力，光刺奸忤；武装通彻之史观，气戮来犯。呜呼！抗志钟然后成众，博知致然后成兵。阻民，所以兴磅礴之浪；集贤，所以稳慧灵之军。而夫闻今华夏之变局，曷可纵而不韬文武之人、不固软力之坚？然则使亿万来贼，尽溅血长城之外！

壬寅年冬月初六暮于徐州